“宿舍五分钟后锁门,你跑步去的话,应该还来得及。”
倪妍说到做到,清理完两人欢爱后的痕迹,锁上图书馆的大门就毫不迟疑地走了。
她的语气很生硬,态度也十分冷淡,仿佛不久前那个一边和他缠绵,一边哭得柔肠寸断的女人不是她一样。
杨秀林愣了一下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,但直到远处的黑暗彻底挡住他的视线,她也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。
少年伤心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,终于明白这段感情是真的结束了。
“啊!”
他像受伤的野兽似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,转身向男生宿舍狂奔而去。
他跑得非常猛,刚起步就把速度提高到自己的极限,完全没考虑这样很可能会拉伤肌肉。
看着他风一样地消失在远方,躲在黑暗中的倪妍紧紧地捂住嘴,泪水又一次打湿了俏脸。
全力狂奔的少年只用了短短两分钟,就从图书馆跑回了位于三楼的本班宿舍。剧烈的体力运动宣泄了一部分心中的痛楚,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。
可是与爱人别离的伤痛,依旧像毒蛇一样不断啃噬着他的心。
“老六你怎么闷闷不乐的?”
“是啊,垮着张小脸,被谁欺负了吗?”
“你们两个单身狗懂个屁!玛丽亚明天中午就要坐飞机回美国了,老六怎么可能开心?”
“玛丽亚,哦,我的玛丽亚!飞向那白云的尽头……”
听到老二的提示后,老五和老七郁闷地闭上嘴,最喜欢整活的老三却直接唱了起来。
可惜他本来就不是当歌手的料,一边手捂胸口故作悲伤,一边挤眉弄眼搞怪的样子更是把一首经典歌曲唱成了噪音。
面对舍友们的调侃打趣,杨秀林的心情越发郁闷,还不能说出实情,只好勉强笑了笑,把手机丢到床上,抓起毛巾和盆就向楼道尽头的洗漱区走去。
“快闭嘴!别人唱歌要钱,你唱歌是要命啊!”
“老三,都是自己人,有话好好说,别开腔呀!”
“老六想开点,洋妞走了,你还有好几朵班花可以选嘛!”
“都安静点!明知道老六心情不好,你们还拿他寻开心,有这样做兄弟的吗?”
身后传来的吵闹声动静不小,杨秀林却觉得他们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,轻得几乎听不见,宿舍楼里忙着洗漱或打闹的同学似乎也变成了电影中的背景板,不久前倪妍哭着对他说的话却像炸雷一样不断在脑中回响。
“我们没有以后了!都结束了!”
“今晚过后……我们就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……”
“过了今晚……你只能叫我……老师……”
他失魂落魄地走进洗漱间,接了一盆冷水当头浇下,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,冷得他连气都喘不上来,就像时间突然从暖春变成了隆冬。
可是肉体的痛苦依然无法压下心中的悲伤。
他湿淋淋地回到宿舍,脱掉平时视若珍宝的校服,像丢垃圾一样扔进盆里,用毛巾随便擦了擦身体,就上床睡觉了。
可是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,辗转反侧直到深夜,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。
次日送别玛丽亚时,异国美少女幽怨的眼神更是让他本就低落的情绪从谷底跌进了深渊。
她没有追问昨晚他中途离开后发生了什么,只是红着眼睛轻轻抱了抱他,取下贴身悬挂的十字架,郑重地挂到他脖子上。
然后就像倪妍一样转身离开了。
她走得很快,仿佛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,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。
看着相似的背影,杨秀林突然明白了她们不回头的原因。
坚决不回头看他,并不是无情,而是一旦回头看到他,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!
十字架上还带着她的余温,他紧紧地握着它,直到她上车离开,才慢慢地掏出了手机。
从昨晚到现在,她一共给他发了三条信息。
“你怎么还不回来?电影都要结束了。”
“我回宿舍了,晚安。”
“我爱你。”
信息一条比一条短,份量却一条比一条重。看着这些信息,杨秀林完全能想象到她从昨夜到今早经历了多少煎熬。
蓝宝石一样美丽的大眼睛布满了血丝,是因为彻夜无眠还是因为大哭了一场?
如果她打电话要求他给个说法,或者当面大闹一番,他心里或许还会好受一点。
但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,连告白都只是默默地发了条信息。
他并不是坏人,却在无意中伤害了她。
可是她却没有责怪抱怨,只是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拥抱。
还把家族世代相传的十字架送给了他。
他清楚地记得,她曾骄傲地说过,这件首饰虽然材料并不值钱,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主教赠送给姥姥的母亲的礼物。
那位长辈把它送给了最心爱的女儿,姥姥又传给了她的妈妈。
妈妈有四个孩子,但最疼爱的却是她,所以玛丽亚得到了这份传承近百年的祝福。
没想到十年之后,他却成了这件珍贵礼物的新主人。
上午第二节是英语课,昨晚还跟他如胶似漆的女教师同样红着眼睛站上了讲台,强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开始上课,却自始至终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
下课铃刚响起就迅速离开,仿佛害怕他追上来纠缠似的。
昨天被刺伤的心还在流血,今天又接二连三地遭受打击,加上昨夜几乎一夜无眠,杨秀林只觉得心力交瘁,勉强撑到上午的课结束,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向宿舍走去。
再不抓紧时间小睡片刻,放学回家以后肯定会被精明的妈妈看出破绽。
如果被她知道这些事,绝对要大发雷霆。
被她教训倒不算什么,咬牙忍一忍就好,万一把妈妈气出个好歹,他就真成混蛋了!
有午睡习惯的男生并不多,宿舍楼里一片寂静,连一个人影都没有。杨秀林推开宿舍门,正打算好好睡一觉,却发现自己的床帘居然拉上了!
这间宿舍原本只住了七个人,大家用的都是学校统一提供的白色蚊帐,但赵雪曼担心他不习惯跟人同住,特意帮他买了全封闭床帘保护他的隐私。
床上用品更是精挑细选,不光柔软舒适,颜色搭配也很漂亮,看着都很舒服,让舍友们羡慕不已。
甚至把他的床位当成了景点,一有机会就把其它宿舍的人带过来开眼界。
对此哭笑不得的杨秀林只好在起床以后立即把床铺收拾好,再把床帘拉开,方便同学们参观。
可是现在床帘却被拉上了,难道是有哪个无聊的家伙在上面睡觉?
他本来就很爱干净,和妈妈重聚后受她影响,更是极其讨厌这种没有边界感的行为。
他刚搬进来时,老五图新鲜坐到他床上,他下意识地皱了下眉,老大发现不对立即把那个没分寸的家伙拉了起来。
很快舍友们都知道了他的习惯,再没有谁跑去坐他的床。
因此床上如果有人的话,只会是其它宿舍的人。
本就心情极差的少年反手摔上门,气乎乎地冲过去一把扯开床帘,却发现在床上半躺着的居然是个非常熟悉的女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