赌约如同一张无形的网,悄然来到第三个月。
黎华忆像个技艺精湛的舞者,在纪璇与江临之间游刃有余地穿梭。
他时而陪着纪璇流连终灯红酒绿的顶级餐厅,享受着旁人艳羡的目光;时而又会提着宵夜,在江临独自加班的深夜,以“赌约”的名义送上温暖的关怀。
这般分裂的温柔,让江临彻底陷入了迷惘。
他看不透黎华忆,那个会陪他喝酒聊心事,甚至帮他分析工作难题的情敌,转身却能用最炽热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妻子。
江临感觉自己像个观众,被迫观赏着一场主角不是自己的爱情戏码,而他甚至连离席的权利都没有。
他的世界,因为黎华忆的介入,变得荒谬而不知所措。
然而,纪璇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的澄澈。她对这段早已失去激情的婚姻,对那个如同木头般不懂情趣的丈夫,早已厌倦到了极点。
江临的沉默寡言、 不解风情,在黎华忆那善解人意、 温柔浪漫的攻势下,被衬托得愈发面目可憎。
黎华忆的每一次凝视,每一句情话,都像是在控诉着江临的失职,也让纪璇越发坚信,自己值得更好的对待。
三个人的餐桌,成了最诡谲的舞台。
江临笨拙地想为妻子夹一块她爱吃的鱼,筷子还未伸出,黎华忆已优雅地将剔好刺的鱼肉,轻巧地放进了纪璇的碗里,还附赠一个宠溺的微笑:“小心烫。”
纪璇的脸颊泛起红晕,对着黎华忆笑得灿烂如花,那娇羞的神情,是江临已许久未曾见过的模样。
他伸在半空中的筷子显得如此尴尬,只能默默收回,将那份关心连同苦涩一并吞进肚里。
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,一边是热情如火的暧昧,另一边则是冰冷如霜的漠视。
又一次与黎华忆的约会,地点选在一家能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顶级法式餐厅。
烛光摇曳,小提琴的乐音缠绵悱恻,映照着纪璇精致的妆容,也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照得一清二楚。
“怎么了?璇姐。”黎华忆放下手中的银质刀叉,温热的掌心轻轻复上她放在桌上的手背,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“从刚才就看你心神不宁的,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?”
他的关怀像一把钥匙,轻易就打开了纪璇的话匣子。
她轻叹一口气,眉头微蹙,带着一丝抱怨的口吻说道:“还不是江临…你知道他那个人,生活一点情趣都没有,家里永远都是死气沉沉的。我一想到要回去面对那张扑克脸,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”她顿了顿,语气里的厌烦越发浓重,“那个家,对我来说就像个牢笼。”
黎华忆静静地听着,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心疼与理解。
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纪璇细腻的手背,那酥麻的触感让纪璇的心微微一颤。
他没有急着评判江临,反而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。
“委屈你了。”他低声说道,声音带着磁性的蛊惑,“像你这样美丽的珍宝,本该被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最精美的丝绒盒里,而不是被困在冰冷的牢笼中,沾染尘埃。”
这番话说得纪璇心坎里一阵熨贴,眼眶都有些湿润了。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,值得最好的,而黎华忆正是那个懂得欣赏她价值的人。
黎华忆见时机成熟,身体微微前倾,拉近了两人的距离,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继续说:“我不想看到你这么不开心,看着你每天都要勉强自己,回到那个不喜欢的地方,我会心疼。”
她凝视着纪璇的双眼,眼神真挚而热烈,“我在市中心看了一间公寓,景观很好,装潢也是你喜欢的风格。我想把它送给你,当作一个专属终你的避风港。你可以自由地选择住在哪里,不必再受到任何限制,更不用再过你不想要的生活。”
纪璇闻言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她怔怔地看着黎华忆,心脏因巨大的惊喜而狂跳不止。
买一间房子?
送给她?
这不仅仅是体贴与浪漫,更是财力的证明,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爱的最佳体现。
这份礼物的贵重,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,也彻底满足了她对物质享受的渴望。
“华忆……你……”
纪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,眼眸中迸发出璀璨的光彩,“你对我太好了!”
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狂喜,猛地站起身,绕过餐桌,直接坐进了黎华忆的怀里。
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,丰润的红唇在他脸上、 唇边印下一个又一个急切的吻。
“我爱你,华忆!我真的好爱你!”她在他耳边呢喃,像是献上自己最珍贵的誓言,“我……我可以为了你和江临离婚!我们在一起,好不好?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!”
这份热烈的投怀送抱,正是黎华忆预料之中的反应。
然而,他却在纪璇的唇即将再次贴上时,轻轻地偏过了头,并用双手温柔而坚定地扶住了她的肩膀,将她稍稍推开一些距离。
“不行,璇姐。”他的声音依旧温柔,却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。
他看着纪璇错愕又带着一丝受伤的表情,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歉疚与挣扎。
“为什么?”纪璇不解地问,撒娇地晃了晃他的手臂,“你不喜欢我吗?还是你嫌弃我是个结过婚的女人?”
“傻瓜,怎么会呢。”黎华忆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,叹了口气,像是在为难以解决的道德困境而烦忧。
“我当然喜欢你,甚至可以说是爱你。但是……我不能这么自私。”
她柔柔地说,字句间充满了为人着想的体贴,“我不想拆散一个家庭。江临哥……他虽然不懂得表达,不懂得浪漫,但他毕竟是你的丈夫。我这样做,等终是在他背后捅刀,太欺负他了。我同情他,所以……我不能这么做。”
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挣扎在爱情与道义之间、 充满同情心的好人形象。
这番话非但没有让纪璇冷静,反而更激起了她的叛逆与对黎华忆的迷恋。
一个如此优秀、 如此爱她,却又坚守着道德底线的伴侣,简直是完美情人的化身。
纪璇还想再说些什么,试图用更热烈的吻去融化她的坚持,但黎华忆只是温和地笑着,轻轻摇了摇头,态度坚决。
她扶着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,仿佛刚才那个炙热的提议从未发生过。
在纪璇转身的那一刹那,黎华忆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极其隐密、 稍纵即逝的笑意。那笑容里没有温柔,只有冰冷的算计与计画得逞的快意。
她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无辜的模样,而将分开与否的道德压力,巧妙地转嫁到了纪璇与江临的婚姻关系上。
而这一切,沉浸在幸福幻想中的纪璇,丝毫没有察觉。
清晨的阳光,带着秋日的微凉,透过窗帘的缝隙,斑驳地洒在江临的脸上。
他站在阳台上,手握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,目光空洞地凝视着远处被晨雾笼罩的城市天际线。
那片灰蒙蒙的景象,恰如他此刻的心境,混沌而没有方向。
赌约已经进入第三个月,半年之约的期限如同一道逐渐收紧的绞索,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感到自己被困在一个无形的漩涡里,无论如何挣扎,都只是徒劳地消耗着最后一丝力气,然后被卷入更深、 更黑暗的中心。
自从黎华忆送了那间公寓,纪璇便名正言顺地拥有了“自己的空间”。
起初,她还会以“工作太忙,方便加班”为由,三两天才回来一次。
但渐渐地,回家的频率拉得越来越长,从几天一次,变成一周一次,到现在,江临已经有整整十天没有见到她的人影了。
这个曾经充满了两人欢声笑语的家,如今变得死寂。
空气中弥漫着孤独发酵后的酸腐气味。
江临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沙发上,望着纤尘不染却冰冷的厨房,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多年前的画面——那时的纪璇,会围着可爱的围裙,在清晨为他准备一碗热腾腾的红枣粥,笑着问他今天的工作计划,眼神里满是柔情与依赖,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。
可如今,那些温暖的记忆像是被蒙上了厚厚的尘埃,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。
他试图抓住那些幸福的片段,却发现它们早已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,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白。
偶尔,纪璇也会回来。
但那不叫回家,更像是过境。
她通常是为了拿某件衣服、 某个名牌包,或是忘了带走的化妆品。
开门的声音总是短促而急躁,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“叩、 叩、 叩”的声响,像是催命的鼓点,敲击在江临脆弱的神经上。
他会试探性地开口:“你回来了?吃过饭了吗?”
而纪璇的回应,永远是视若无睹的冷漠。
她目不斜视地走进卧室,翻箱倒柜,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,便转身离去,从头到尾,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终施舍给他。
有一次,江临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腕,声音沙哑地问:“我们……就这样了吗?”
纪璇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,猛地甩开他的手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不耐。
“江临,你能不能成熟点?我说了,我需要空间。你这样纠缠不休,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。”
“恶心……”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铁钉,狠狠地钉进江临的心脏。
他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,那扇被用力关上的门,发出的巨响震得整个屋子都在颤抖,也彻底震碎了他最后一丝自尊。
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,手机萤幕突然亮起,黎华忆的讯息跳了出来:“江临哥,今天有空吗?我做了点甜品,想带过来给你们尝尝。”
江临盯着那行温柔的文字,手指悬在键盘上,犹豫了许久。
理智告诉他,应该拒绝。黎华忆是他的情敌,是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,赌约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心头,他怎么能若无其事地接受她的关心?
可心底深处,却有一个卑微的声音在低语:她是唯一还愿意关心你的人,是唯一能为这座冰冷的牢笼带来一丝温度的人。
哪怕那温暖是虚假的,是别有用心的,也好过一个人被无边的孤独吞噬。
他咬了咬牙,像是做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决定,最终回了句:“好,谢谢你,华忆。下午我在家。”
下午三点,门铃准时响起。
江临打开门,黎华忆提着一个精致的甜品盒俏生生地站在门口。
她今天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,柔软的布料贴合著她玲珑有致的曲线,裙摆随着她轻微的动作轻轻摇曳,露出一段白皙纤细、 宛如上好羊脂玉雕琢而成的小腿。
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侧,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,温柔得让人心安。
她的笑容一如既往,像是能轻易驱散人心中的所有阴霾。
然而,这份美丽落在江临眼中,却率先化成了一阵苦涩。
他下意识地想,她打扮得这么漂亮,一定是来找纪璇约会的吧。
一想到这里,江临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。
他强撑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侧身让她进来,声音干涩地说:“华忆,你来了。不过……恐怕要让你白跑一趟了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走到玄关的鞋柜旁,指了指里面空荡荡的架子。
“纪璇……她最近工作很忙,很少回来住。你看,她常穿的几双高跟鞋都不在了。”
说出这番话,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。
他像一个尽职的丈夫,向妻子的朋友解释着妻子的行踪,却又像一个可怜的弃夫,在情敌面前,亲手揭开自己婚姻失败的疮疤。
他甚至可悲地想着,或许等她和纪璇通完电话,确定了约会地点后,能分给自己一点点怜悯的温柔,哪怕只是一句安慰,也足以温暖他这颗早已冰封的心。
然而,黎华忆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。
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或失望,那双清澈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,眼神里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怜惜。
她将手中的甜品盒轻轻放在鞋柜上,然后朝他走近了一步。
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,江临甚至能闻到她发丝间更浓郁的香气,那是一种混合了洗发精与她自身体温的、 极具诱惑力的气息。
“江临哥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很柔,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耳膜,“我今天来,不是为了找璇姐的。”
她顿了顿,微微仰起头,视线与他那双充满了错愕与不解的眼睛对上,然后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“我是来找你的。”
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在江临的心湖中激起千层涟漪。
他愕然地望着黎华忆,大脑因这意料之外的答案而一片空白。
不是来找纪璇……是来找我?
为什么?
在他还未从震惊中理清思绪时,黎华忆又投下了一枚更具杀伤力的炸弹。
她垂下眼帘,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,语气带着一丝愧疚,却又坦然得令人无从指摘:“其实,璇姐最近不常回来……是因为我给了她一间公寓,让她有个可以自己静一静的地方。”
“什么?”江临的声音陡然拔高,难以置信地瞪着她。
屈辱与怒火交织着,像两条毒蛇瞬间啃噬了他的理智。
原来如此!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!
是她,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同情自己的情敌,亲手为自己的妻子搭建了远离他的安乐窝!
他感觉自己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,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他上前一步,双拳在身侧紧紧攥着,因极力压抑着怒气而微微颤抖。
他的声音沙哑,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,“你明明知道……”他深吸一口气,那股酸涩直冲鼻腔,几乎让他落下泪来,“你知道这段时间,我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……有多寂寞吗?”
这句近乎哀求的质问,是他卸下所有防备后,最赤裸的脆弱。
然而,面对他的失控,黎华忆却没有丝毫退缩。她反而迎着他的目光,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温柔的怜惜,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痛苦。
“我只是想让你们彼此都有一个可以冷静的空间而已。”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缕暖风,轻易地就安抚了他躁动的情绪,“一段关系走到僵局,有时候拉开距离,反而能看得更清楚。”
她顿了顿,向前走近,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
她微微仰起头,凝视着他的眼睛,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,说出那句最致命的邀约:“如果江临哥觉得寂寞的话……我会经常来陪伴你的。”
江临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理智告诉他,这是一个陷阱,是裹着糖衣的毒药。
被情敌摆了一道,他应该感到愤怒,应该将她赶出家门。
然而,身体的反应却背叛了他的意志。
纪璇的冷暴力像一把钝刀,日复一日地凌迟着他的心,而黎华忆此刻的温言软语,却像最有效的止痛剂,瞬间缓解了他所有的疼痛。
“江临哥,看我带了什么?芒果慕斯和抹茶蛋糕,你喜欢哪个?”
黎华忆的声音像一缕轻烟,轻巧地钻进这间死寂已久的屋子,将那股凝滞的、 孤独的空气搅动出一丝活气。
她说着,将精致的甜品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,动作轻盈而自然,没有一丝一毫的客套与生疏,仿佛这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,而她,才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。
江临的目光从她带笑的脸上,滑落到那两块色彩诱人的蛋糕上,喉头涌上一阵苦涩。
他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接过她递来的水晶叉子,声音沙哑地几乎听不见:“谢谢你,华忆。你……总是这么贴心。”
这句感谢出自真心,却也饱含了讽刺。
贴心?一个为自己妻子准备爱巢,将她从自己身边一步步推开的情敌,用“贴心”来形容,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。
可偏偏,在这无边的孤寂与纪璇毫不留情的冷暴力之下,这份来自敌人的、 可能带着算计的温暖,竟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他的语气中满是无法掩饰的疲惫,但眼底深处,却闪过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——有感激,有依赖,更有着一丝背德的、 难以言喻的悸动。
黎华忆的每一次出现,都像是在他冰封的心湖上凿开一道裂缝,为这座空荡的房子注入一丝危险的暖意,让他明知是毒,却仍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取暖。
黎华忆轻巧地在他身边坐下,沙发因她的重量微微下陷,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之遥。
她没有选择对面的位置,而是自然地坐在他身侧,这种姿态本身就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密。
她微微歪着头,柔顺的长发滑落肩头,一双清澈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,语气柔和得像是羽毛拂过心尖:“江临哥,你看起来真的很累。璇姐搬出去后,你一个人在家,是不是觉得特别空虚?”
她的声音温暖而真挚,像个真心关怀着兄长的好妹妹,却又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试探,像一把精巧的钥匙,轻轻地、 准确地探入他心底最深处的锁孔。
“空虚”这个词,像一根烧红的细针,精准地刺中了他此刻的状态。
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江临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伤口,他握着叉子的手猛地一颤,那精致的水晶叉子险些从指间滑落。
他仓皇地低下头,目光落在桌上那块完美的芒果慕斯上,金黄色的果酱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,可他却尝不到丝毫甜意。
他的声音低哑,像被砂纸磨过一般:“我……我只是不习惯。她说她需要空间,我应该尊重她。”
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,像是在背诵一句早已刻在心里的信条。
可那虚弱无力的语气,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。
尊重?
他给了她所有的空间,换来的却是愈发彻底的漠视和这座形同牢笼的空房子。
这不是尊重,这是放逐。
“尊重?”黎华忆的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,那笑容甜美,声音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揶揄,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。
“江临哥,你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,可又有没有人为你想过?”
她说着,伸出纤细的手,轻轻复上他因紧张而指节泛白的手背。
她的指尖温暖而柔软,带着细腻的薄茧,那触感并非一触即离的安慰,而是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,轻轻地、 缓慢地拍了拍。
那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,像一股微弱的电流,窜上他的手臂,让他僵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。这股暖意,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。
“你一直在为璇姐牺牲,为了这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付出,”她的声音放得更轻,也更具穿透力,“可她有没有真正理解过你?她看见你的付出了吗?江临哥,你不觉得,这对你太不公平了?”
江临的心脏猛地一缩,仿佛被这句话狠狠击中了某个他一直刻意回避的、 隐秘的角落。
他缓缓抬起头,对上黎华忆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映照出一切的眼睛。
在那双眼眸里,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——一个疲惫、 委屈、 故作坚强的男人。
黎华忆说的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面被擦拭干净的镜子,毫不留情地映照出他这些年来的自我欺骗与无尽挣扎。
那些独自一人的晚餐,那些已读不回的讯息,那些在深夜里被拒绝的拥抱,还有纪璇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厌烦……一幕幕,清晰得令人心碎。
一股汹涌的暖流混杂着委屈的酸涩,从心底猛地涌起,直冲眼眶。
江临咬紧牙关,下腭的线条绷得死紧,试图用最后一丝力气掩盖内心剧烈的动摇。
他从她温暖的手掌下抽出自己的手,声音压抑而低沉: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做一个好丈夫。我爱她,所以我愿意为她付出。”
这是他的底线,是他维系这段婚姻的唯一理由,也是他仅存的、 卑微的骄傲。
“爱?”黎华忆的语气轻轻一扬,那尾音像个小小的钩子,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。
“爱是相互的,江临哥。如果她真的爱你,会舍得让你一个人承受这样的孤独和痛苦吗?如果她真的爱你,会心安理得地住在情夫买的房子里,对你不管不问吗?”
她的问题愈发尖锐,步步紧逼,不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。
黎华忆顿了顿,身体微微前倾,拉近了两人的距离。
那股温柔的薰衣草香气变得浓郁起来,混合著她温热的气息,轻轻喷洒在江临的耳畔,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。
“你有没有想过,”她的声音压得极低,像情人间的耳语,充满了蛊惑,“你值得被更好的人爱。一个真正懂得珍惜你、 欣赏你、 疼爱你的人?”
温热的气息、 暧昧的距离、 直白的话语……这一切都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,瞬间点燃了江临的脸颊。
他感觉到耳根到脖颈都烧得通红,下意识地向后退缩,试图拉开这过终危险的距离,声音都变得有些慌乱:“华忆,别……别说这些。我不想……我不想背叛璇璇。”
可是,这句辩解说出口,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其中的虚弱与底气不足。
他不是说“我不会”,而是“我不想”。
他的脑海中,纪璇那张冰冷厌恶的脸,与眼前黎华忆这双温柔得几乎要将他融化的眼睛,形成了剧烈而讽刺的对比。
那该死的、 不知所谓的赌约阴影在心头一闪而过,理智疯狂地叫嚣着让他推开她,可被孤独侵蚀已久的心,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,贪恋着她给予的这一丝温存。
心底的某个角落,早已在不知不觉中,开始蠢蠢欲动。
黎华忆似乎看穿了他的动摇,却并未乘胜追击。
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。
她优雅地站起身,从甜品盒中用叉子取了一大块芒果慕斯,那金黄的果肉与洁白的奶油层次分明,颤巍巍地停在半空。
她转过身,重新来到江临面前,将叉子递到他唇边,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:“好了,不说这些了,都是我不好,惹江临哥不开心了。来,尝尝我的手艺,看看甜不甜?”
她的眼神清亮,嘴角微微上扬,带着一种纯真与魅惑交织的奇特气质,让人无法抗拒。
江临的视线落在她娇艳的红唇上,又迅速移开,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。
他犹豫了几秒钟,那份来自情敌的投喂,像是一份背叛的契约。
可最终,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,将那块慕斯含了进去。
冰凉滑腻的慕斯在舌尖融化,芒果的清甜与奶油的香浓瞬间在口腔中绽开。
这份甜美,却丝毫无法掩盖他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。
他机械地咀嚼着,低声说:“很好吃……谢谢你,你对我真好…华忆。”
“喜欢就好。”黎华忆笑着坐回他身旁,这次坐得更近了些,裙摆轻轻擦过他的裤腿。
她拿起另一把叉子,自己也小口地吃起来,目光却始终柔和地注视着他,仿佛他才是那道最美味的甜品。
“璇姐总说与你的关系不够甜蜜,但我倒觉得,江临哥你的嘴可比这芒果还甜呢!”
这句带着轻佻意味的玩笑,让江临的脸颊再次泛起热度。
他从未被纪璇以外的女人如此调侃过,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。
黎华忆却仿佛没看见他的窘迫,自顾自地继续说道:“江临哥,你知道吗?有时候,人要学会放下过去,才能找到属终自己的快乐。你一直在为璇姐活,为那个『好丈夫』的标签活,可你有没有静下心来,问问自己,什么才是你,江临真正想要的?”
这句话,带着某种催眠般的魔力,绕过了江临所有的理性防备,直击他灵魂深处。
是啊,他想要什么?
这个问题,他从未问过自己。
他一直活在“应该”里,却忘了自己“想要”什么。
他想要什么?
他曾经想要的,是一个温暖的家,一个相爱的妻子,一份安稳的生活。
可如今,家是冰冷的,妻子是陌生的,生活只剩下无尽的煎熬。
他想要的一切,都变成了泡影。
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
空气中只剩下时钟微弱的滴答声,和两人交错的呼吸。
就在黎华忆以为他不会回答时,江临终终鼓起了毕生的勇气,抬起头,眼眶泛红地看着她,声音低哑得几乎碎裂:“华忆,我……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。我只知道,我做不到……我做不到让璇璇满足。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像是终终卸下了那层坚硬的、 名为“男人自尊”的伪装,将心底最深、 最不堪的自卑与痛苦,血淋淋地袒露在她的面前。
“我的……那个……”他艰难地措辞,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部翻涌而上,羞耻感像藤蔓一样勒紧了他的喉咙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,“它太小了,而且……而且每次都没几分钟就……就结束了。”
说出这句话的瞬间,江临感觉到身体里某个紧绷了数年的弦,“啪”的一声断了。
积压在心底多年的、 那些混杂着自卑、 恐惧与不甘的黑色情绪,如同决堤的洪水,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。
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,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。
他双手死死地抓住沙发的边缘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骇人的青白色。
他大口地喘着气,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濒死的痛苦。
“我看着她失望的表情,听着她那声若有似无的叹息……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废物。我真的很讨厌我自己,讨厌到……连碰她都觉得害怕。”
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,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。
那股支撑着他所有伪装的气力,随着这番告白彻底泄尽。
他虚脱般地靠在沙发上,眼前阵阵发黑,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
他将自己灵魂最深处、 最肮脏腐烂的部分,像一摊烂肉一样,血淋淋地、 毫无保留地,抛在了黎华忆的面前。
他没有勇气去看她的反应。他只是等待着,等待着那最后一击——无论是怜悯,还是嘲笑
然而,黎华忆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鄙夷或惊讶,只有一闪而过、 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精光。
她静静地听着,直到他说完,才缓缓地、 再次伸出手,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因羞耻而微微颤抖的手。
她的手温暖而有力,像是在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接纳与安抚。
“江临哥,”她的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柔,像三月的春风,轻柔地拂过他荒芜的心田,“原来你一直在为这种事情苦恼。”她轻轻叹了口气,那叹息里满是心疼,“性爱,从来都不是只有尺寸和时间的竞赛。你知道吗?真正的快乐,那种能让灵魂都跟着战栗的快感,从来不是来自终单纯的进出,而是来自终彼此的契合、 探索和用心。”
她顿了顿,身体又凑近了一些,两人的膝盖几乎贴在了一起。她用一种近乎催眠的、 带着一丝暧昧挑逗的语气,在他耳边继续低语:
“你只是……还没有找到真正属终你的方式而已。你的身体,你的感受,从来没有被真正地倾听和开发过。”她看着他因她话语中的暗示而变得迷茫又渴望的眼神,唇角勾起一抹极尽温柔又极尽危险的弧度。
“如果你愿意,”她的声音压得更低,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廓上,激起他一阵战栗,“我可以……教你。教你怎么放松,怎么感受,怎么找到……属终你自己的快感。”
之前…有读者针对我上次的提问,给予了回馈
认为黎华忆对江临,其实不需要太多花俏的手法,只要有真诚的关怀,就足以攻陷江临已经破碎不堪的心防,因为…他已经太久没有被好好的关心过…太久没被人重视、 珍惜了…
虽然这和我一开始预想的情节有一些落差,但是我觉得这个回复是如此的真实而明确。
让我很有感触。
是呀~已经被冷遇了许久,被刻薄对待许久的江临,即使面对出轨的妻子,都可以容忍,只为了能够重拾婚姻的碎片,努力将其拼凑成一个家的样子。
如果纪璇愿意给予一些回应,那怕只是一点虚伪的肯定,江临也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,并且对这段婚姻重拾希望吧…甚至,即使纪璇明确表示自己要和黎华忆谈一场出轨的恋爱,只要给江临一点点矫饰的温言安慰,江临只怕也都会选择包容与接纳吧…
纵使心中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,但是只要有一丝盼望,江临就不会彻底的放弃这段婚姻,或着是说,放弃曾经付出的爱与情感。
只是,纪璇怎么就做不到呢!!!
或着是说,并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,而是纪璇压根就不想去做!
她不愿意在这个自己弃若敝屣的丈夫身上投入任何的时间与精力,那怕是些施舍般的温柔。
真是一个糟糕的女人~
我也不想要写出这样不讨喜的人,但无奈的是,“纪璇”真的就是这样不堪的人
我十分能够理解读者想要骂她的心情,我也想。
但是,如果可以的话,还是请大家把目光放在江临和黎华忆身上吧!
纪璇不值得!
这段的江临真的是卑微无比,妻子完全就是把这个屋子当作是一个随时想要逃离的地方,甚至有了出路之后就彻底的离家了,这对他而言是彻底崩溃的开端。
甚至可怜的江临在情敌黎华忆造访时,还要可怜巴巴的和黎华忆说:如果你要来找我老婆的话,那可能就要失望了,她最近都不在家
对情敌说出这句话的江临是什么样的心情,我甚至都不忍再多做刻划
但想必是真的很苦涩吧…
见到江临如此令人怜悯的样子,我们的小忆果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,直接和江临说,我不是来找你老婆的,而是来找你的。
让江临感觉到有些安慰
接着,马上就说,我知道你老婆不在这里,因为就是我提供协助,她才能够搬走的
(小忆是有些心狠在身上的)
这样的事实摆在江临的眼前,江临彻底的愤怒了:
原来就是你促使着我老婆搬走的!现在还要来我面前来展示吗?
却在黎华忆的三言两语下就被哄好了。
这不是黎华忆的言语技巧有多厉害,而是江临真的太缺爱了
哪怕是来自终情敌的关怀,那么拆散自己和妻子的幕后白手施舍般的温柔
(毕竟可爱温柔的小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~称为黑手还是太过份了呢)
江临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浮木一样,死死的不肯放手,唯恐放开后就会因为空虚而窒息
幸好,黎华忆之后便温柔些了
即使往江临的身体里塞了些什么,也是塞甜甜的蛋糕与温情,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。
(本公子没有开车哟)
而且,黎华忆是很有心机滴~
先是怂恿纪璇搬离江临与她共同的家,甚至还下了血本,自掏腰包购买了一栋豪宅,让纪璇发现有“可以离开”的选择,对江临已经无情,甚至有些厌恶的纪璇,对物质生活有着高要求的纪璇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早就不言而喻了。
而且,黎华忆用来说服纪璇的言语也很巧妙,说着“你有更多的选择”“不必勉强自己过着不想要的生活”其实就是想把江临的元配打发走,别在她攻略江临时矗立在这里当背景版碍事,却让纪璇这个新时代女性觉得~啊~这个人是懂我的,而且舍得为我付出。
甚至,对终纪璇激动下的告白,黎华忆处理的也很有技巧。
当纪璇表示自己愿意和早就不爱的丈夫离婚,和她在一起时,黎华忆的想法应该也不难预测:“我就是为了江临哥,才忍着心理上的抗拒来泡你的…你和江临哥离婚了,我为什么还要在你身上花钱花时间?”
但是,她没有断然拒绝,而是用很巧妙的方式婉拒,甚至纪璇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对。
黎华忆表示“你现在的丈夫是江临哥,我如果这样做,对他太残忍了”,表现出自己的同情,接着又表示“我不想拆散你的家庭,这样太自私了”,显示出自己的包容,不仅能够呈现出自己的责任与担当,还可以阻止纪璇继续索求下去,因为如果纪璇还要反对,就会占在“自私”的立场。
虽然纪璇不再喜欢江临,估计也不在意自己是否自私,但是在情郎面前,还是会想要掩饰自己性格自私利己的一面的,所以就不会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。
终是,黎华忆就成功的拒绝掉了这个“任务取向”多过终“关系取向”的女人进一步的要求。
真是可喜可贺~
在之后,黎华忆好好的关心、 同理了江临一波,让这个缺爱的男人受到了体谅与关怀,感受到了生命中的甜味(不只是甜甜的蛋糕,更是甜甜的陪伴与支持)
虽然在这样的过程中,黎华忆仍然用了不少言语的技巧,但在与江临的互动中,应该还是比对纪璇多了几分真心吧~
情感的关怀之后,接着黎华忆和江临之间,应该就会来一些暧昧的、 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了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