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红色的文字，像两道烙印，灼烧着视网膜。
钉板。
赤脚。
走过。
这几个简单的词汇组合在一起，构成了一幅具体而残酷的画面。
莉安甚至能想象到，那粗糙的木板上，每一颗铁钉都闪烁着冰冷的、饥渴的光。
能想象到皮肤被刺穿，血肉模糊，骨头与金属摩擦时发出的、令人牙酸的声音。
不可能。
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。
它只是一个摆设，一个为了衬托另一个选项“仁慈”而存在的、血淋淋的参照物。
系统的恶意，昭然若揭。
那么，选择只剩下一个。
【H任务：公开露出。 请选择一名参与者，在房间中央持续裸露身体10分钟。 期间，另一名参与者必须在旁观看，并对其身体进行口头评价。 】
莉安的视线，缓缓从屏幕上移开，落在了对面那个男人身上。
侠客也在看着她，墨绿色的眼眸里，没有丝毫波澜，仿佛屏幕上显示的不是关乎他们尊严和肉体的残酷指令，而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新闻播报。
他甚至还有闲心，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口营养餐送进嘴里。
“看来，我们没得选了。” 侠客咽下食物，用餐巾擦了擦嘴角，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。
莉安没有说话，只是看着他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。 尴尬、羞耻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剑拔弩张的对峙感。
问题是…… 谁来做那个展示的人？
我的身体……已经被他看光了。
从皮肤到内里，每一寸的敏感，每一次的战栗，他都了如指掌。
我像一本被翻开的书，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。
而他……他对我来说，依然隔着一层迷雾。
不公平。
这个念头，像一颗顽固的种子，从心底的缝隙里，猛地钻了出来。
凭什么？
凭什么每一次，都是她承受羞辱，她被动地打开身体，被观察，被侵犯？
她也是幻影旅团的成员，是踩着无数尸体和血污从流星街走出来的蜘蛛。她不是温室里娇弱的花朵，不是任人采撷的果实。
这一次，她不想再退让了。
莉安放下手中的餐具，抬起头，冰蓝色的眼睛，第一次如此直接地、毫无闪躲地迎上了侠客的视线。
“这次，轮到你了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异常清晰，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定。
侠客挑了挑眉，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，但更多的是有趣。他靠在椅背上，双臂环胸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。
“哦？理由呢？”
“公平。”莉安吐出两个字。
“公平？”侠客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，低低地笑了一声，“莉安，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？这是个生存游戏，不是法庭。在这里谈公平，你不觉得太天真了吗？”
“我不管这里是哪里。”莉安的指甲，在桌子底下，悄悄掐进了掌心。
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和冷静，“前几次H任务，承受方都是我。按照最基本的合作原则，这一次，也该轮到你了。还是说，”她顿了顿，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讥讽，“你害怕了？”
激将法。
虽然拙劣，但有时候却很管用。尤其是对付男人。
侠客的笑容，淡了一些。他墨绿色的眼眸，微微眯起，像一只正在评估猎物的狐狸。
“害怕？这个词可不适合用在我身上。”他慢悠悠地说道，“我只是在评估利益得失。让你来执行，对我来说，显然更有利。毕竟，”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，那目光极具侵略性，仿佛能穿透衣物，“你的身体，很有趣。每一次的反应，都能提供宝贵的数据。而我……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，没什么值得研究的地方。”
“是吗？”莉安冷笑一声，她站起身，一步一步，走到侠客面前。
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晨光在她的身后，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。
她身上那件宽大的T恤，遮不住她玲珑的曲线。
因为刚刚坐起来时领口的滑落，她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，都暴露在空气中。
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，带着一种刚睡醒的、不设防的慵懒。但她的眼神，却冰冷而锐利。
“普通的男人？”她俯下身，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，将侠客困在了她和椅背之间。
他们的脸，离得很近。
近到，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墨绿色瞳孔中，映出的自己小小的、倔强的倒影。
“你的身体，真的像你说的那么‘普通’吗？侠客。”她的声音，压得很低，带着一丝蛊惑般的沙哑，“你的肌肉线条，你的伤疤，你每一次呼吸时胸膛的起伏……难道就没有一点，值得被‘评价’的地方吗？”
她吐出的气息，温热而香甜，像羽毛一样，拂过侠客的脸颊。
侠客没有动，任由她摆出这样一副强势的姿态。他的嘴角，重新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。
“听起来，你好像对我的身体，很感兴趣？”
“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”莉安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，“这个任务，必须有一个人来完成。要么是你，要么是我。如果你拒绝，那我们就一起在这里耗着，直到系统判定我们任务失败。到时候，是去走钉板，还是被直接处决，就看我们的运气了。”
她在赌。
赌侠客比她更怕死，更惜命。
赌他不会愿意为了这点“面子”问题，去冒全盘皆输的风险。
房间里，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只有系统运行的、永恒不变的低频噪音，在耳边嗡嗡作响。
时间，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莉安感觉自己的手心，已经满是冷汗。她维持着这个前倾的姿势，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紧张而紧绷着。她不知道自己的赌注，是否下对了。
良久，侠客终于有了动作。
他伸出手，轻轻地，挑起她一缕垂落在脸颊边的黑发，放在指尖把玩。
他的动作，很轻，很慢。带着一种暧昧的、令人心悸的挑逗。
“好吧。”
他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而悦耳。
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，我还能拒绝吗？”他松开她的头发，摊了摊手，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，“毕竟，我们是‘合作伙伴’，不是吗？”
莉安紧绷的心弦，猛地一松。
她赢了。
一种夹杂着庆幸、激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感的复杂情绪，瞬间席卷了她。
这是她进入这个密室以来，第一次，在与侠客的交锋中，占据了上风。
她直起身，后退了一步，和他拉开安全距离。她试图用冷漠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。
“那么，开始吧。”
“这么着急？”侠客轻笑一声，站了起来。
他很高，比莉安高出一个头还多。当他站直身体时，那种无形的压迫感，再次笼罩过来。
他没有立刻脱掉衣服，而是绕着莉安，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。
“不过，在开始之前，我们得先说好规则。”他停在她的面前，墨绿色的眼眸里，闪烁着狡黠的光，“‘评价’，可是个技术活。你打算从哪里开始？用什么样的标准？是纯粹的美学角度，还是……更深入一点的，功能性角度？”
他的话，充满了暗示性。
莉安的脸颊，再次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。
“……随便你。”她别开脸，不敢看他。
“那可不行。”侠客摇了摇头，一本正经地说道，“既然是任务，就要严谨。这样吧，我脱一件，你评价一句。直到……什么都不剩为止。怎么样，这个规则，够‘公平’吧？”
这听起来，像一个魔鬼的契约。
将羞耻的过程，无限地拉长，一寸一寸地，凌迟着她的理智。
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“……好。”莉安从牙缝里，挤出一个字。
“很好。”
侠客满意地笑了。
他走到了房间的正中央，那块被系统默认的“舞台”上。 晨光从不存在的窗户里洒下，将他的身影，清晰地投射在纯白色的地板上。
他当着莉安的面，伸出手，捏住了自己身上那件白色T恤的下摆。
然后，缓缓地，向上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