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陌尘身体一震,仿佛被她的话击中胸口,连呼吸都顿住了。 喉咙像哽着什么,艰难地挤出一句:
“…… 为什么? ”
七七没有回答,眼神沉静得近乎冷漠。
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缓缓收紧,唇角微颤,片刻后,他抬头,声音忽然冷了下来,像戴上了面具:
“我现在以'代理主人'的身份问你。”
他说得一字一句,语调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。
“只此一次,请你如实回答。”
七七缓缓抬起头,第一次那样认真地望向他,眼神澄澈透明,语气却带着一丝决绝:
“因为我爱他。”
刹那之间,黎陌尘如坠冰窟。
那句话如钝刀缓切,毫不留情地撕裂了他所有的希望。
他怔怔看着她,嘴唇微张,却发不出一个字。 原来,他苦苦挣扎想带她逃离的深渊,竟是她心甘情愿的归宿。
这一刻,他忽然明白了:所谓的救赎,不过是一场他一厢情愿的幻梦。
他沉默了一瞬,眼底翻涌的情绪几近崩裂,却还是不甘地逼问:
“我认识顾旧,他有妻子,明媒正娶,而且比他小很多…… 你爱他,又能怎么样? ”
七七眼神微动,最终只是淡淡回道:“我这样的身份,看起来像会要求结婚的人吗? ”
他心头猛地一疼,呼吸仿佛也滞住了,声音近乎是压出来的:
“即使你爱他…… 你也不可能喜欢被他利用去取悦别人吧? ”
他的语速一点点加快,几近激动:
“你是有自我的,七七。我见过你处理危机的样子——反应迅速、冷静理智,你不是那种被彻底剥夺意志的人。”
他步步逼近,声音里掺杂着愤怒与心疼:
“就算你接受了那些……那些训练——残酷到剥夺意志的那种东西,你还是可以独立思考,可以判断利弊,可以做出决策,不需要任何人发号施令。我看得出来!”
七七望着他,眼神终于不再平静。她轻声开口,语气却冷得像一把薄刃:
“如果我就是喜欢呢?”
“这不正是你们这种人最想要的吗?”
“把一个人调教得毫无反抗,不仅服从,而且心甘情愿。这种状态……不就是你们的终极追求吗?”
黎陌尘一震,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。
“‘我们这种人’……”他喃喃重复,眼神暗了下去,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,“……你说得没错。我们的开始就是个错误,我无话可说。”
他望着她,眼神灼热得近乎灼烧,声音沙哑却冷静:
“但我不会放弃的。”
“你可以拒绝我、讨厌我、甚至憎恶我……可我会用行动让你明白,我不是他们。”
“我会让你看到,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——不是为了得到你,而是为了让你自由。”
七七的指尖微微蜷缩,低垂的睫毛下,那一瞬的眼神动荡如潮。
可她终究没有说话。
篝火还在跳动,但风似乎变了方向。
他们之间,沉默回响。
但那一晚的对话,像一颗种子,埋进了即将倾覆的命运深处。
顾旧走下底舱,脚步声在金属楼梯间回荡。
底舱如同一座密闭的迷宫,错综的管道与隔间交错铺展。
他停在一扇铁门前,取出钥匙,插入锁孔,轻轻一转,门应声而开。
头顶一盏微弱的冷光灯如白蜡般摇曳着,照出房间中央那个封闭的皮箱。
他走过去,俯下身,打开锁扣,缓缓掀起箱盖。
七七静静地蜷缩在箱中。狭窄的空间迫使她将身体极度压缩,膝盖顶在胸前,后颈几乎贴着箱盖。手腕与脚踝被扣拢在一起,毫无挣扎的余地。
她没有动,只是睁着眼,静静地望着某个虚空的方向。那双眼里没有情绪,也没有焦点,仿佛早已学会将意识从身体里抽离出去。
顾旧没有说话。他蹲下身,伸手,两指搭在她颌下颈侧的动脉上,闭上眼,屏息感受。
片刻后,他睁眼,语气低沉,带着一丝薄怒:
“你动用过内力。”
七七点了点头,平静道:“是的。黎先生伤得太重……差一点撑不过去。”
顾旧轻笑一声,却毫无笑意:“你对他,倒是挺上心。”
他站起身,语气疏淡中藏着锋芒:“我知道,医者仁心嘛。”
他转过身,走了几步,语气忽然变冷:“那你知不知道,你大穴已封,强行运功,等于自断经脉?”
“知道。”七七依然平静回答,语调没有一丝起伏。
顾旧停下脚步,转头看她一眼,眸色幽深,不见情绪起伏。
“行啊。” 他语气忽然转淡,带着那种仿佛在看笑话的随意,“你不要命没关系。 老爷子已经等不及了。 你要是交代不过去,只会——生不如死。 ”
他没有再多言,只是朝角落挥了挥手,声音恢复成惯常的冷静:
“把她洗干净,一会儿送到我房间。”
话音一落,他转身离开,铁门随之缓缓合上,发出一声低沉的金属摩擦声。
黑暗中,两个身影无声地现出,朝顾旧离开的方向鞠了一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