蒲笙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回宿舍楼,关上宿舍门的刹那,强撑的力气卸去,眼泪涌了出来。
她胡乱地抹着,眼睛又红又肿。
她知道最后那句“暂时不理你”是气话,但那份被蒙在鼓里的愤怒是真真切切的。
更让她难受的是,为什么每次争执,他从不挽留,他沉默的态度比任何话都伤人。
巨大的不安和失落感几乎将她淹没,更何况,是七年。
七年,该有多少共同回忆。
江云念参与了他的青春,见证了他的成长吧,自己才认识他多久,甚至都不到他们相处时间的零头。
自己那些笨拙的付出,那些想靠近他的努力,在那样悠长的过去面前,是不是显得很幼稚。
他和江云念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,是不是比和她在一起更合拍。
这些念头缠绕着,让她的心揪紧。
难过。
真的难过。
不只是气他有过去,更气他刻意不提,气自己在他心里或许永远也比不上那段无法触及的过往。
这次,她说什么也不要轻易原谅他了。
她不要再理他了。
蒲笙这次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拉黑宁白或者玩消失。
宁白发来的消息,她依然会回。
“吃饭了吗。”
“吃了。”
“复习得怎么样。”
“还行。”
“晚上早点睡。”
“嗯。”
字句简短,态度平和,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刻意维持的疏离感。
宁白能感觉到她刻意的距离,却无从下手,她最后一条带着明确拒绝意味的消息是:“我要好好复习,你别来找我。”
宁白信了。
他以为她真的在全力以赴,为了那个目标,为了下学期,他理解她的努力,也尊重她的空间。
况且,他自己也忙,毕业生的论文答辩快结束了,堆积的论文需要审阅,答辩现场需要主持,各种琐事缠身。
这样也好,他想。
安医生重新开了药,那些药片装在普通的维生素瓶里,每天按时服用,他不想让蒲笙看到这些,更不想让她担心。
等她考完试,他再好好跟她解释江云念的事,他相信时间能冲淡她的委屈。
他并不知道,蒲笙从他家跑回宿舍后,书本摊开在桌上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,那些公式和理论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。
同居的念头,在经历了争吵和对宁白过往情史的冲击后,变得索然无味,甚至带着点自我怀疑。
她当初怎么会天真地以为,因为身体的亲密就能理所当然占据他生活的核心,现在想来,不过是冲动。
她知道,不好好复习,考不到那个名次,下学期自然就没有所谓的“增加校外居住时间”。
这成了她唯一能想到的,对宁白的带着点幼稚意味的抗议。
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每天坐在书桌前,机械地翻着书页,心思早已飘远。
时间在一种微妙的僵持和表面的平静中滑过。
六月中旬,期末考试周终于结束。
宁白算好了蒲笙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间,提前开车到了教学楼下。
他想接她,想打破这段时间的隔阂,哪怕只是送她回宿舍。
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,学生们涌出教学楼。
宁白站在车旁,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那个身影,人流渐渐稀疏,直至最后几个学生也离开,他依然没看到蒲笙。
他微微蹙眉,有些疑惑,恰好看到蒲笙的室友方小蕊和李妍结伴走出来。
“方同学,李同学,”宁白走上前,语气平稳,“看到蒲笙了吗。我找她有点事。”
方小蕊和李妍对视一眼,都有些惊讶,方小蕊心直口快:“蒲笙,她提前交卷走了啊,教授您没看见吗?她出来挺早的。”
宁白心里一沉,他算着时间来,就是怕错过,没想到她竟然提前交卷走了。
李妍心思更细,看着宁白明显带着询问的眼神,补充道:“对啊教授,她昨晚就把行李都收拾好了,好像买了今天最早的机票回家。这会儿估计快到机场了吧。”她语气带着点不确定。
“谢谢。”宁白简短地道谢,心头那股被压下的烦躁翻涌上来,他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车,拉开车门坐进去,发动引擎。
车子刚驶出校门,汇入主干道车流,手机就震动了一下。是蒲笙发来的微信:
“不用来找我,我这次大部分时间待在老家避暑,地方你不知道,别白跑一趟。”
宁白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,他看着屏幕上那行字。
她算准了。她算准了他会来堵她,她甚至算准了他会追去机场。
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无处发泄的怒气冲上来,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,喇叭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响。
车子靠边停下。
宁白靠在椅背上,胸口起伏。他烦躁地降下车窗,让夏日的热风灌进来,却吹不散心头的憋闷。
他下意识摸向副驾驶的储物格,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烟盒。
几乎没有犹豫,他抽出一支烟,点燃。
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,宁白深深吸了一口,又缓缓吐出,看着灰白色的烟雾在窗外消散。
承认吧,宁白。
他在心里对自己说,带着一种自嘲。
明明才认识不久。
明明一开始只觉得她像意外。
明明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节奏。
可现在。
她的一举一动,一个眼神,一条短信,就能轻易搅乱你的理智。
为她破例,为她失控。
为她患得患失到这种地步。
他吐出一口烟圈,看着它袅袅上升,眼底深处,是翻腾的复杂情绪。
有被拒绝的恼怒,有追不上的无力,有对她离去的担忧,更有一种不愿深究的浓烈思念。
原来,早已爱得过头了。